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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 若出其里

——《北大之父蔡元培》读后
2000-05-11 来源:光明日报 王旭烽 我有话说

陈军历时三年完成的长篇小说《北大之父蔡元培》(以下简称《蔡元培》),我在未出版之前已先睹为快。1998年秋同行于东北采风,在俄罗斯远东重镇海参崴的漫漫异国之夜,读完了他带在身边的初稿前四万余字。海参崴是俄罗斯文学白银时代伟大的诗人曼德尔斯达姆的流放罹难之地,在彼时彼地读陈军这部反映二十世纪初展示现代启蒙思想先驱的历史长卷,虽只是开篇,但他那因二十世纪人文精神而准备铺开的壮丽诗篇的企图,已尽显端倪。作为这部作品的首读者,看完了前面数章,不由心潮澎湃,以为一部重要的作品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问世。在这里,同道者的应呼虽不是评论界的鼓掌,毕竟也是来自读者中的首肯,对已经读完了两百多部有关蔡元培先生生平与时代资料、正在进行艰辛创作的陈军,多少是一种积极的认同。三年心血不寻常,陈军为二十世纪末的人们,奉上了一幅二十世纪初的群星灿烂图。

我以为一切真正好的作品,大概应该具有三个特点:一是对人类生存状态关注的程度之深浅;二是具不具备不可重复之特性;三是所用来体现内容的形式之创造。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蔡元培》称得上是一部上乘之作,它给我留下可供讨论的内容至少有三:

第一,有血有肉地梳理了二十世纪初至上半叶一批有代表性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思想脉络、历史轨迹及生平风貌,这是一件开拓性的工作。

说起来,这十数年间思想界对五四以来新文化运动的研究并不算匮乏,但这一历史时期有血有肉的展示却并不多见。本世纪初至五四前后的这一个特定历史阶段,用诗言志,确实可称之为“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但不要说研究透、就是讲清楚这段历史,又何其艰难。陈军写《蔡元培》,首先是做学问,把这段历史背景吃透,那些在这段历史背景上出场的先进的中国知识分子,方有可能演出开天辟地的壮举。说实在话,《蔡元培》是一块硬骨头,是笨活,要下死功夫,来不得半点的调皮。陈军既有这样沉着的心境,也有这样耐心细致的功力,从容不迫道来,说到二十世纪初以来的风云聚会,年代脉胳,清清楚楚,谈及个中人物的登场,如数家珍,尤如工笔。在这里,虚构是带着镣铐的舞蹈,是小心翼翼的走钢丝,是建立在真实基础上的甚至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虚构。陈军之前,固有人对同一题材做了大量同样的工作,但散落在种种书籍当中,要对其归纳总结校正勘误,再用文学笔法表现出来,这是一件多么烦人的事情。我读《蔡元培》,每每读到这样的章节,掩卷而思,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中国文坛毕竟还是有陈军这样在继承中扬弃、发展的踏踏实实的老实人。老实不等于没有天份,艰辛的扒梳整理,开拓了一个领域的历史场景,肯这样下功夫的人,如今多乎哉?不多也!

《蔡元培》一书的第二个、也是最大的一个特点,在我看来,就是它不局限于传主蔡元培先生本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为展示以蔡元培为中心的人物群像,建构了一个宏大的历史舞台。历史小说能寻找到这样一个角度,对这部小说而言,是极有意义的。

写历史小说,总要抓住传主的最能体现本质的方面。启蒙巨匠、学界泰斗蔡元培,在《蔡元培》中亮相时已经站在了这样的一个历史高度:他是翰林造反的第一人;新政府中科举出身的第一人,也是集百家之言为准绳、开未来民主先河者的第一人。在对历史与重大历史人物的关系上,他有其不可取代之处——他有超出于常人的与历史及历史人物建立某种深刻联系甚至默契的能力,这也是伟大人物的能力。有这样能力的人,当然是历史人物中的历史人物,可以大书特书的人物。陈军抓住了这一点,立刻就别开生面。比如第一章是1916年的《单身北上》,蔡元培带事带人带着历史的浓重印记出场,引出了推荐他的大总统黎元洪,北洋军阀的历史背景由此带出;再引出他三顾茅庐举荐的陈独秀,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从此开篇;与北大校园内外一大批学者的接触、新文化运动中两个阵营的人物、辛亥革命后的各色文化人等,一下子就截断众流,涌出一个横断面。这里,同时代有孙中山、吴稚晖、汪精卫等人的登场,同时代中小一轮的有李大钊、周氏兄弟、北大章门弟子及章门弟子的反对派、留洋派人物胡适之等人纷纷亮相;下一代人中的傅斯年、罗家伦、范文澜、顾颉刚乃至毛泽东,也在这里开始登堂入室。蔡元培的进德会、五四运动、好人政府,一系列在历史上留下了重大痕迹的活动,都有众多人物的参与,在其中又各个扮演了非同寻常的角色。尤其是五四运动,陈军观点鲜明的用大量历史史料和笔墨,证实了蔡元培先生是五四运动的发起人,“北大之父”的桂冠由此有了真正实际的意义,北大精神也有了其开先河者。

说到可供讨论的问题之三,大概就要算是文本自身了。陈军当初准备写《蔡元培》的时候,也是准备写其一生的,但究其一生,虽有早期的出任光复会会长,后期的一系列的教育思想的实践与论述,但最光辉的阶段,显然还是在出掌北大校长的时段。他的小说最后定名为《北大之父蔡元培》,意义也正在这里。从第一章《单身北上》开始,陈军按照历史年段顺序展开,直至第十章《幻灭于歧途》,淋漓尽致地写出了1916年至1928年间的蔡元培,其中光是第四章《发动五四》就写了十万字,而最后一章《最后的岁月》写了1929年至1940年间11年的人生轨迹,亦不过万余字,真正做到了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陈军的文字在这部作品中也表现得很工正。他的文字。与当今写凹凸文本的一群显然已经是两码事了,但用在这里却显得十分扎实地道,仿佛一幢用花岗岩砌成的大厦。描写人物时,他的文字功底显现得很有分寸,议论也很精彩。相比而言,我反而以为他一贯擅长的抒情在此文本中个别地方有些做了。陈军原本就是一个诗人,在写作《蔡元培》的过程中,虽必须有强大的理性缰绳勒住自己文字的马车,但许多次写得热泪盈眶,终于跳出来直抒情怀,对著者,也许是不这样做就不痛快了的事情吧。

《蔡元培》在写作与刚刚出版的日子里,陈军一直把它定位在一部有文化与思想内涵、但未必有广大读者的作品,反馈过来的消息却十分惊喜,作品问世一个多月,在北京书市上创下不俗业绩,出版社已决定再版。可见这部为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品质和命运际遇作出独到总结和剖示的作品已得到广大读者的认可。试想,还有什么消息比这更能使著者欣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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